对谈回顾｜日本平面设计的「青春期」——对话武藏美视传前辈设计师杨可一-东京美术塾

3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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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晚，TADA的7月对谈终于拉开序幕，

本期对话的嘉宾是武藏野美术大学造视觉传达设计学科的前辈。

卓先生为没能参与的小伙伴们总结了一个小时的对话中比较重要的内容。对今后的对谈内容感兴趣的同学记得扫描文章最后二维码报名参加。

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平面设计”。“Design”这个学科始于西方，后来日本人翻译成汉语词 “ 設計（せっけい）”，1895年之后，伴随着当时的中国留学生把先进的知识、教育、文化带回中国的同时，设计、哲学、美术、情报等“ 和製漢語 ”也从日本传入了中国。不过在现代日语中更常使用由英文音译而来的片假名“デザイン”，“ 設計 ”更多是被使用在建筑领域中。对于“平面设计”来说，真正开始使用“graphic design”这个词是1890年之后的欧洲，日本大约在同时期引入这个概念，早期的平面设计被称为“ 図案系（图案）”，并于1896年东京美术学校（现东京艺术大学美校）设立了图案科。

©️图片来源于中垣デザイン事務所，无任何商业行为，仅限学术分享

我国是在1920年前后开始风靡起“图案科”的概念。1918年，蔡元培先生成立的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现中央美术学院），最初只设立了绘画科和图案科。另外，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设计学科的前身也是1928年创办的图案系。可以说，图案系是高等教育设计学科的伊始。

©️图片来源于呂敬人設計工作室，无任何商业行为，仅限学术分享

之前概括性的为大家介绍过日本平面设计的源流与发展。今天设计师杨可一，就日本上世纪的平面艺术历史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阶段「大正新兴美术运动」为切入口，介绍一下她在日本这几年的研究以及设计实践。

/ 先为大家简单介绍下杨可一

本科毕业于浙江理工大学视觉传达系

硕士毕业于武藏野美术大学造型研究科视觉传达设计系

/ 我与鲁迅先生

· 我的本科研究

说起鲁迅先生，可以说他是一个 “ 最熟悉的陌生人 ” 。大家众所周知，鲁迅是作家、思想家，中国现代文学的开山人，新文化运动领袖等等，但其实，鲁迅对我国的平面设计学科影响也是非常重要的，是我国第一代平面设计师。鲁迅年轻时留学于日本，后来，作为那个时代的先锋者，他在日本也是享有盛誉。在本科毕业设计中，对鲁迅的平面设计作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便做了一系列的搜集，大概也只是些关于鲁迅的资料收集和观察。但是，当时我已经有了去日本继续学习视觉传达学科的想法，所以，这个关于鲁迅先生的作品，不仅作为一个毕业设计，还作为我今后的研究选题的基础去考量对待。

图片资料：杨可一大学本科作品/鲁迅设计作品资料

©️ 图片资料：杨可一大学本科作品/鲁迅设计作品资料，版权归杨可一所有，禁止擅自引用

· 我的硕士研究

进入武藏野美术大学之后，我所研究的「鲁迅平面设计作品的视觉语言探求」这一主题中，更精进一步的部分是，除却最基本的直接资料收集外，如何去从每一份图像亦或文字背后去发掘其中的互为关系，再从这全体像中建立假说，再通过设计实践去验证。

©️ 图片资料：杨可一研究作品/鲁迅设计作品资料，版权归杨可一所有，禁止擅自引用

近几年来，越来越多的国内分享平台开始关注到鲁迅的一系列平面作品，但主要还是在作品层面上的简单罗列，包括相关的出版物也只停留在收集和鉴赏阶段。当然，这是研究鲁迅的视觉语言的前提，前期我也做了这方面的工作，如屏幕上所展示的这样（上图），网上这方面的资料有很多，在这里不就不再一一解释了。

那么这两年我的工作简单化来说，是围绕着其设计作品这一中心，对背景及视觉语言进行分析。通过分析那个时代的各种潮流，人物的互为影响关系去发现值得瞩目的某一线索,结合鲁迅自身的内在的精神分析他的创作动机。试图寻找其视觉语言的特点及其中包含的思想理论，并从中得到对当下设计语言的新提示。

卓先生：有很多朋友疑问在日本硕士留学这两年，我们的精进之处到底在哪里？那就是，在基础的设计能力之上，去探求这些作品的形式表达之下的内涵，以及去积累与之相关的艺术源流。以杨可一的研究为例，简言之，就是鲁迅为什么会设计成这种形式（视觉言语）？这些作品他想表达什么？当时的哪些艺术理念影响了他，同时他又影响了哪些人？

前期研究中，对其设计作品背后与时代各流派人物的互为影响分析。整理成了一张年表。

©️ 图片资料：杨可一研究作品/鲁迅设计作品资料，版权归杨可一所有，禁止擅自引用

在这些源流之中，大正新兴美术运动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子，并提示了我们一个不一样的视角展示了日本平面设计的发展源流。所以，今天的我想就我在武藏美留学这两年的学习中，结合自身选题及兴趣，以一个比较不一样的视角去看待日本平面设计的前与后。

/ 先锋派

我个人特别喜欢先锋派的东西，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俄罗斯先锋派（俄罗斯构成主义，至上主义等），如这位苏联艺术家李西茨基（ El Lissitzky ）。

先锋派之所以先锋，是因为他们极端擅长思辨，把平面空间里所可以讨论的事物拓展到现代主义的各个层面。这些先锋派也自然直接影响了我们现在所学习的平面设计专业，或者说是将来的平面视觉设计行业。目前国内的美术教育是把这一块的内容归进了绘画创作等艺术理论科目里，其实是对于平面设计学科来说，这是一大缺失。我与卓先生的导师 - 寺山祐策教授对这部分流派的艺术家尤其是李西茨基有比较深研究，屏幕上这两本书是老师最有代表性的两本书。

这次我主要围绕大正新兴美术，也就是日本的先锋派出发，提供给大家一个看待日本平面设计脉络的新思路。

/ ジャポニスム —— J a p o n i s m

说到ジャポニスム，我在中文词汇中找不到一个百分之百贴切的翻译。很多人把它称之为日本主义，这听起来太过于枯燥乏味了，ジャポニスム是19世纪后半叶从西欧艺术届兴起的对日本文化现象的一个代名词。最有代表性的文化就是琳派和浮世绘了。之前卓先生的那篇文章从视觉表达的角度讲了些分析和探讨，这里我列举了有代表性的几点。首先就是琳派对于日本平面设计的个性所产生了直接影响（田中一光为典型的例子），再便是通过浮世绘对西欧绘画的影响开始说起了。

浮世绘对西洋印象派为首的影响不必多说，如上图所示。在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开始学习洋画，即以印象派居首的西洋画过来影响了日本画坛，这一期间，（ 1910 年代）日本画坛产生了以黑田清辉为代表的明治浪漫主义艺术流派，他就是主要受到了印象派艺术的影响。

然后，明治浪漫主义又直接影响了日本平面设计的发展。这一阶段也就是“日本のグラフィックデザインの創成期”，最有代表性的艺术家就是杉浦非水。随后又出现了像山名文夫这样被称为日本のグラフィックデザイン黎明期的先駆者。

我们从他的作品里能明显感受到他深受竹久梦二和比亚兹莱（Beardsley）的影响。这里提到的比亚兹莱，在当时的中国，鲁迅为引入者之一，便掀起了一股比亚兹莱潮。比亚兹莱的作品其自身带有非常强烈视觉印象，可能这个人的作品对于研究插画的朋友来说会更加的熟悉，尤其是他跟王尔德合作的「莎乐美」中的一系列插画。

左图：Yellow book cover：1894年4月，莱恩创办著名杂志《黄皮书》（The Yellow Book），由比亚兹莱作美编。右图：John and Salome：1893年比亚兹莱为王尔德戏剧《莎乐美》所作的插图，后莱恩决定出版《莎乐美》英文版，也是由比亚兹莱作插图。

/ 白桦派

山名文夫的设计风格是非常有时代特征的，特别为资生堂所做的广告里，其女性人物像摩登而细腻。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山名文夫还深受另一个看似美术组织的文学组织影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不会画画的作者不是好的策展人”。这个组织叫做白桦派。这个组织也在早期介绍过上面提及的比亚兹莱的绘画作品，例如下图左边这张封面图上的插画就是美乐莎中的一幅插画。白桦派是一个文学组织，但又是一个日本史上与美术最紧密相关的组织，有许多著名的西方艺术作品和艺术理论以及一些对艺术界举足轻重的艺术家都是由白桦派介绍进入日本的。

白桦派于1910年创刊，其核心人物武者小路実篤是日本有名的文学家，也是白桦派的核心人物。他以白桦派为中心的一系列活动影响和开发了日本最稀有的画家——岸田刘生。如果不接触到白桦派和关注日本画坛，其实作为平面设计的学生很少会注意到他，其实他的书籍装帧极具个人特色。

因为武者小路実篤的视角还是以文学为主，所以他对很多事件的处理态度还是偏文学化表达，再加上后来他个人的中心去做“新农村建设”（一句玩笑）去了，所以在后期，白桦派的发展主要是受岸田刘生的主导，开始从纯西洋的作品介绍转移到东方的古典美学上为主。

即岸田刘生时期更大的扩大了视野，也为当时的日本艺术界引入了中国艺术文化的研究。

卓先生：为什么可以在日本进行中国文化的研究？这里提到的内容恰好说明了这个问题，从岸田刘生的时代开始，日本人开辟了用西方的方法论对东方的传统文化进行研究的新方向。再加上本来很多日本的传统文化就起源于中国，具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并且日本保留了大量的东方文物，所以近代以来，日本对于东方艺术文化的研究一直是处于一个比较领先的地位，例如，文物修复、东洋美术史学、庭院艺术、以及我们今天所讲到的平面艺术等。

总之，白桦派的出现，以及其解散后所分裂成各个团体，如二科会等组织都大大影响了日本画坛，白桦派与美术这一话题经久不息。其中，按日本艺术史学者五十殿利治的角度来看，白桦随后也催生了新兴美术运动的诞生。 “ 大正新興美術運動は幾分かは「白樺」の流れを組むと言える ” 大正新兴美术这一专有名词也是出自五十殿利治的大作「大正期新興美術運動の研究」，随后被普及使用。先简单介绍一下大正新兴美术。

/ M A V O

在工业化背景下，都市与机械成为各个艺术流派所主张的一大前提。日本也于1920年创建了“未来派美术协会”，”，在这⼀时期中，随着俄罗斯未来派和构成主义的作家的来⽇，留德作家村⼭知义回日，由“未来派美術協会（1920）、“アクション”（1922—1923）、“マヴォ（MAVO）”（1923年年）这三部分组成的三科造型美术协会成⽴了，并标志着⼤正新兴美术运动的诞生。但是在1925年，由于三科解散，⼤正新兴美术运动实际上也⾯临终结。

其中，MAVO是大正时期新兴美术运动组成的高峰时期，在三科解散后分裂为无产阶级美术运动等并持续影响着艺术界及设计界。MAVO的主宰村山知义受到了未来派、表现主义、达达主义以及俄罗斯构成主义等二十世纪初海外的刺激，在日本展开一系列的先锋运动，出版了《构成派研究》等著作。同样受到海外潮流影响的柳濑正梦通过村山，再次受到了前卫运动的影响，于1923年，和村山知义一起组成了前卫团体“MAVO”，并创刊了《MAVO》杂志。大正时期新兴美术运动便由此达到了顶峰。对比同一时期，即1924年，作为达达主义与构成主义联结的契机的杂志「merz」，mavo在设计语言上完全不亚于merz，甚至作为日本的新兴派代表，体现了日本自己的设计语言。

时代的更替是一条长河，无人可以做到抽刀断水。以上的这些事件点点滴滴的影响着当时正在成形中的日本平面设计行业。村山知义为首的大正新兴美术的思想和出版物以及后来，在1928年写了「新字体排印」（die neue typograhphie）的扬奇肖徳（Jan Tschichold），直接影响了日本平面设计大师原弘（1903年～1986年），原弘是当时日本平面设计的领头人，是第一个把国际性的typegraphy理论带入日本的人。往后的事我想熟悉日本平面设计的人都已了解到了，以原弘，亀倉雄策为代表的「日宣美」系的graphic design 成为了日本平面设计历史的原点与中心。

“ 日宣美 ” 作为日本战后第一个全国性的设计团体于1951年6月在东京成立，全称为 “ 日本宣传美术会 ” ，即Japan Advertising ArtistsClub，英文简称JAAC。其存在作为日本战后平面设计运动的中心，开创了平面设计的黄金时代。后来演变成现在的JAGDA（ 日本平面设计师协会 ），顺便一提，现在日本平面设计界有三个比较主流的组织，JAGDA、ADC、TDC。

1951年 - 1970年，日语：日本宣伝美術会（にほんせんでんびじゅつかい）；英文：Japan Advertising Artists Club；略称：JAAC（ジェイ・エイ・エイ・シー）；通称：日宣美

日语：公益社団法人日本グラフィックデザイナー協会；英语：The Japan Graphic Designers Association，简称：JAGDA

日语：東京アートディレクターズクラブ；英语：Tokyo art directors club。设有：ADC展、ADC賞、『ADC年鑑』略称：東京ADC

日文：東京タイプディレクターズクラブ，英文：Tokyo Type Directors Club，简称：Tokyo TDC

今天我所想分享的主题内容大致如此。涉及到的流派与人物是非常多的，讲述中简略化的成分很多，且我还没有深入了解的部分也很庞大。在实际的学习中，这一脉络的发现和接触到的内容本身给我带来了一定的震撼。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在这一脉络中看到被当时所称之为先锋派的东西，单单从造型语言出发，也不属于当下的语言。回顾旧物时所感受到的先锋性如果在当下设计语境里还能被感知，我觉得是一件很有意思且值得思考的事情。是否我们应当更了解过去的大师玩过了什么，我们才能更好的前进呢？虽然我偏向肯定意见但也想在此先打一个问号，和大家一起交流。

/ 关于我在武藏美的设计实践

具体说明的文字内容因为版权问题，没有办法给大家呈现，这里只展示部分图片。目前正在武藏野美术大学的美术馆展出中。